无法忘却的印记
一双双眼睛，因岁月而模糊，仍透出星芒，汇成银河。二十年芳华，清晨的牵牛花初开，葬礼的号角就已吹响；生命之花如期绽放，却早早凋零，化作腐土。这凋零，带来的是大欢喜，这腐朽，带来的是大欢喜，是向死而生的本真的存在。
这是两张八十多年前的泛黄旧照，静静地陈列在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一号展厅B-29轰炸机模拟机舱内。四周已空无一人，清冷昏暗的光线从展板后泛出，舱头一遍遍播着法国人的弥撒战曲，荡着寂静的空气。照片系原中国空军第四大队部分队员的集体照，一张十三人，另一张十一人，计二十四人，年龄二十上下，个个英姿挺拔。
上个世纪的三、四十年代，这些青年面临日寇，视死如归，鹰击长空，血洒疆场，几尽全陨，可谓惨烈之至。青年们演绎了一场场壮烈的生死绝唱，亲人们经受了一段段凄美的生死离别。可歌可泣。
如今，建筑屹立，碑石高耸，“正义之神”骑虎射空，但故人已逝，笑的渺茫，爱的翔舞。然而，有些东西尚在，与日月同辉，哪怕建筑、碑石、雕像尽已毁灭至无痕。血与火为历史筛选了记忆，将无数的历史冗余焚为灰烬，化为虚无，经过净化、升华，只留下那些最深刻的记忆，凝成民族的魂魄。
战争是荒谬的，只有疯子才叫嚣适者生存，美饰战争。人类的悲剧在于，人们往往用武力去判断价值，认为力量就是德性，强权就是真理，却见不到智慧的光芒。人堕成了兽。
如果说，民主政治的代价是听任一些事物的自行发展，那么，和平政治的代价就是无论国之大小，能够包容不同的自主道路。智慧造就谦让、审慎和宽容，愚蠢导致傲慢、武断和狭隘。智慧是和平之母，愚蠢是战争之父。理性发烧和宗教狂热都是愚蠢。
冬至当日，厅外细雨沥沥，风越刮越猛，落叶空中漫舞，银色的天光透过乌云，给大地笼上一层肃穆之气。秋天，已踩着树梢偷偷地溜走了，空气冷飕飕的。
据守园老人讲述，纪念馆的墓地曾葬有许多烈士遗骨，后经两次破坏，如今遗骨已几无残存，勋章、短剑、降落伞等陪葬物也一并遗失或损毁。令人蹉跎不已。
一双双眼睛，因岁月而模糊，仍默默地注视着，欲呼唤，欲交谈……
亲爱的人们，历史本身没有终结，历史是冰冷的，它的演进不会偏爱人类利益，也不意味着种族兴旺带来个体幸福。但是，历史有体温，有呼吸，只要你去抚摸，去倾听，就会感到它微微的余温、淡淡的气息，如此清晰，如此铭心，而未来充满着无数的可能。
二〇二一年十一月八日 南京
